©️ Florence Goupil / Pulitzer Center RJF
2020年4月15日,坎塔加洛社区,利马市
Jheymi Mejia Mori(15岁)的祖父母在秘鲁亚马逊丛林的一个土著社区。在利马,他们每天都会收到家人被新冠病毒感染的消息。
我在两种文化之间长大,这使我对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仅是关于身份、领地和迁徙的故事,也是关于我的秘鲁祖母(来自秘鲁安第斯山脉)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土著世界的精神信仰的故事。
20岁时,我在法国雷恩高等美术学院学习美术,后来在雷恩第二大学毕业。之后,我在法国南部的一家摄影工作室工作。我曾经使用尼康F5相机拍摄,工作室的老板也是我的导师,他对我进行了培训,我就是这样开始接触摄影的。后来,我成为了一名摄影记者,并为各种媒体供稿。27岁时,我回到了秘鲁。我发现自己需要面对神话和本土的宇宙观,但整体的大环境与我小时候相同。这里充满了种族主义的阴影和对国家身份认同的缺乏,因为这个国家在前进的道路上牺牲了它本有的文化。
为了让这些观察和描述世界的方式不再被鄙视,我决定用图像来传递它们。而这个过程一直是也是最复杂的,因为这是一个不断寻找个人语言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自己也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才做出了将自己100%的精力投入到摄影中的这个决定,我成为了一名摄影师。
我最近的一个项目记录了秘鲁亚马逊土著人对抗新冠病毒的真实情况。早在2020年的春天,在普利策中心雨林记者基金的支持下,我从位于库斯科山区的家乡出发,前往秘鲁首都利马看望我的母亲和几个好友,没过多久,这次出行便出现了意外情况。2020年3月15日,秘鲁总统马丁·比斯卡拉(前)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随后秘鲁进入全国封锁状态,关闭该国所有边境,并要求进行强制隔离。就这样,我被困在了利马,而我的朋友们则被禁足在坎塔加洛岛(Cantagallo Island),这是希皮博-科尼博(Shipibo-Konibo)人居住在利马市中心的社区。我感受到了记录这一时刻的重要性。于是,3月25日,我开始记录希皮博-科尼博人在利马城市社区的疫情情况。
©️ Florence Goupil / Pulitzer Center RJF
2020年7月29日,亚里纳科查湖,普兰尔帕市,乌卡亚利大区
Rusber Rucoba是一位年轻的希皮博-科尼博人,也是传统健康组织 "Comando Matico "的一名志愿者,他正躺在Matico草药的叶子中。Matico叶子,在他的母语中也被称为 "Roca-roca Noi Rao",是亚马逊地区最重要的治疗呼吸道疾病的药用植物,现在被用来对抗新冠病毒。根据希皮博-科尼博宇宙论,亚马逊的植物就像保护人类的“医生”。
希皮博-科尼博族是秘鲁亚马逊地区第三大土著民族。他们分布在乌卡亚利河沿岸,该河发源于安第斯山脉南部,与北部的亚马逊河汇合。在亚马逊12个民族中,希皮博-科尼博族是人口最多的民族,约有32964名居民,分布在乌卡亚利河沿岸的140个土著社区。虽然大多数人仍然生活在乌卡亚利河沿岸紧密的土著社区或在那里扎根,但约有200个家庭生活在利马城市的希皮博地区。尽管他们早已离热带雨林有相当的距离,但他们的生活依赖于植物和生物的多样性。他们称自己为 “森林的人或树林的人”。在这个项目中,我通过结合夕阳下拍摄的超现实景观照片和沉浸在自然中的个人肖像,从而展现了对这种关系的内省式洞察。
医疗用品的缺乏、结构性的种族主义以及狭窄的住房条件,导致Covid-19在坎塔加洛岛的希皮博-科尼博社区内迅速而致命的蔓延爆发。
平时他们都是靠卖手工艺品来获得每天的收入而生存,然而,政府并没有考虑到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经济问题。土著社区坎塔加洛被严格隔离,甚至被军队包围。300多个家庭没有自来水和食品供应或是任何收入来源,甚至连看病的机会都没有,这使得他们的生活变得极其糟糕。2020年5月,3名希皮博-科尼博人死于新冠病毒,整个社区的人都为他们的未来感到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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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22日,Comando Matico中心,普兰尔帕市,乌卡亚利大区
Demetrio Mera是来自秘鲁亚马逊地区Cacataibo族裔群体的一位长者。他离开自己的社区,乘船6个小时来到普兰尔帕市,因为他有新冠症状,几乎无法呼吸。Demetrio是Comando Matico(传统的希皮博-科尼博治疗师团队)的病人,他们正在用植物治疗他。
在意识到自己 "完全被国家抛弃 “后,他们转而使用草药和植物,包括生姜、桉树叶和烟草烟雾等植物提取的精华。他们常常用这些植物洗澡或盖在自己身上。他们相信在睡觉的时候,植物的灵魂会来拜访,并帮助他们治疗疾病。
多年来,这种对使用药用植物的认识通过父母对子女的口头传授得以延续。因此,希皮博-科尼博人的文化、知识和世界观的发展有赖于其口头的延续。然而,在过去的一年里,亚马逊森林生物多样性的传播受到了严重影响,希皮博-科尼博长老因Covid-19病毒而去世。
从亚马逊大森林中的数千种植物中,希皮博-科尼博人认识到100种植物,其中40多种是药用植物,这展现了他们对植物物种多样性的复杂认识,以及他们与森林生物多样性的密切关系。希皮博-科尼博人在每一个社区都依靠他们的传统植物药物以及可以得到的少量现代药物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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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22日,Yine's的领地,普兰尔帕市,乌卡亚利大区
Carlos Guimaraes是希皮博-科尼博族的一位长者,他躺在蚊帐里,出现了强烈的新冠症状,而他的家人、女儿和妻子正在照顾他,这是希皮博-科尼博土著人的健康协议所规定的,以保护他的健康。由于亚马逊医院已经人满为患,Carlos的家人根本无力让他在私人诊所住院治疗。
蒸气疗法,是他们最著名的技术,这是来自希皮博-科尼博民族非常古老的传统。根据他们的宇宙观,他们所选择的特定植物所产生的烟雾可以治疗呼吸道疾病。蒸气疗法包括“matico” 植物叶子,伴随着桉树、生姜、柠檬和洋葱。他们用布盖住病人,使身体能够吸收植物的烟雾。
在这个项目期间,由于媒体的推广而增加了知名度,土著人民有能力继续使用他们的植物治疗,并将他们的知识传播到该国其他雨林地区,这让他们感到高兴。此外,随着他们获得更多的曝光,政府开始对他们的请求作出回应。2020年5月,政府对社区的人们进行了病毒检测。
当我在希皮博-科尼博社区拍摄时,他们在没有医疗用品和不卫生的条件下勇敢的面对这场大流行病,这样的力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幸的是,在项目进行期间,我的几个朋友因新冠病毒而永远的离开了。
©️ Florence Goupil / Pulitzer Center RJF
2020年7月29日,San Francisco社区,普兰尔帕市,乌卡亚利大区
Elida Garcia在San Francisco土著社区的健康中心内等待。希皮博-科尼博人对政府没有送来医疗用品感到遗憾,他们被迫到普兰尔帕市寻求医疗援助。在该社区,至少90%的希皮博-科尼博人感染了新冠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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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1日,Covid-19 Cementery,普兰尔帕市,乌卡亚利大区
2020年4月为应对秘鲁亚马逊乌卡亚利地区大量因新冠病毒死亡而修建的Covid-19公墓墓园。
2020年7月的时候,我与最亲密的两个朋友Gabriel Senencina和Celinda Cahuaza一起回到他们在亚马逊雨林的原始居住地。在那里,项目有了更深入的方向,我得以走近他们生活的社区,并记录下他们与植物的亲密关系。
我认为,文化多样性是支撑世界的动力,我们应该能够分享和学习我们的不同经验。我们可以从希皮博-科尼博人与环境的关系中学到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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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1日,亚里纳科查湖,普兰尔帕市,乌卡亚利大区
希皮博-科尼博医护人员Celinda Cahuaza站在亚里纳科查湖湖畔,身上纹着Yuna Rao叶图案。Celinda Cahuaza从父亲那里继承了有关药用植物的知识。她所使用的Yuna Rao植物,是希皮博-科尼博宇宙论中一种著名的重要药材。它的名字翻译为 "Herb that Heals",用于治疗发烧和现在的新冠病毒症状。
在秘鲁,人们长期以来缺乏集体记忆,这就像是一个黑洞,我们的根源和身份的认知在这里消失了。在这场大流行病期间,土著居民被抛在后面,这显然是缺乏身份认同、缺乏对我们自身的关心和爱护的结果。
记住我们来自哪里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这样我们才知道我们是谁。我希望对居民与他们的领土之间的文化和精神纽带进行反思,以提高人们对环境和植根于自然的文化的认识。我相信通过这种强大的摄影媒介,会改变我们看待土著根源的方式,我们会理解他们仍然存在的原因,并重视他们。

2020年11月7日,普兰尔帕市,乌卡亚利大区
许多希皮博-科尼博人反对使用植物作为应对Covid-19的替代方法。天主教和福音派教会的存在改变了这些社区的文化和传统制度。

2020年11月7日,Calleria社区,乌卡亚利大区
希皮博-科尼博领导人Gabriel Senencina在经过5个月的严格隔离后,穿过卡列里亚湖去捕鱼,他被关在利马市人烟稠密的坎塔加洛土著社区,没有饮用水或食物供应。然而,卡列里亚没有医疗服务,要想去普兰尔帕市的亚马逊医院看病,希皮博-科尼博人必须先过湖,然后乘船沿乌卡亚利河而下,大约6个小时。
关于:
Florence Goupil:法国-秘鲁摄影记者,常驻秘鲁,目前是国家地理学会的探险家。她在巴黎狄德罗大学开始学习艺术史,后来又在法国雷恩高等美术学院学习,毕业于多媒体和编辑设计专业。